走过那条弯弯曲曲的密道,棠又眠惊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新世界。
张狂迷乱的音乐和灯光让棠又眠联想到之前从电视剧里看到的酒吧。
前方,侍者弯腰端着酒托过来,周聿泽随手拿了一杯,揽着棠又眠的腰继续往前走。
他特意放慢了步伐,可以让棠又眠看清楚这里的所有景象。
尖叫和嬉闹与音乐混合在一起,让棠又眠头昏脑涨。
她睁着单纯的杏眼,茫然看着四周,像只误入兽群的绵羊。
一路上,许多人朝着周聿泽遥遥敬酒,周聿泽一个个回应,一路走下来也喝了七八杯。
男人脚步平缓地揽着棠又眠走到一个平台之上,棠又眠按照他的示意往下看,只一眼,便像个雕塑一般僵在原地。
台下,主持人正慷慨激昂的介绍着今天要拍卖的产品。
红色的天鹅绒掀开,一个女人暴露在所有人眼前。
她四肢着地,牲畜一般趴伏在地上,脖子上套着一条粗重的锁链,整个人衣衫不整,瑟瑟发抖。
主持人止住人群中爆发出的骚乱,继续用近乎癫狂的语气说道:
“这是我们今天第一个拍卖品,起拍价一百万美元!”
被拍卖的女人惊恐地抬头,发现周聿形形色色的男人都用如出一辙的目光盯着自己,贪婪黏腻,像蜗牛的粘液。
她无助地摇头,猛然间看到了台上的棠又眠。
看着与自己相近的发色,女人眼中爆发出希冀,她急促地喘息着,身体仰起,冲着棠又眠“呜呜”的叫。
棠又眠被她热切地视作救命稻草的目光刺得倒退。
与此同时,台下男人的喊声此起彼伏。
“我出一百二十万!”
“我出一百六十万!”
“两百万!”
“二百二十万!”
……
最后,一个瞎了一只左眼,没有眉毛的瘸腿男人大声喊道:“六百万!”
空气陷入短暂的寂静。
主持人趁热打铁问道:“还有要加价的吗?”
没有人回答。
“六百万一次!”
“六百万两次!”
“六百万三次!”
主持人用力敲下拍卖槌,大声喊道:“六百万——成交!”
“让我们恭喜这位先生!”
那个瞎眼瘸腿的男人走上台一把扛起女人。
“呜呜呜!”
她拼命挣扎着,目光透过人群看向棠又眠,渴望她能伸出援手。
棠又眠看着周聿泽。
“收起你的善心,我不会插手。”
棠又眠狼狈躲闪着女人恐惧,绝望和愤怒的目光,内心宛如刀割。
对不起,对不起,我真的救不了你,我连自己都救不了……
周聿泽拥住她,在她耳边低语:“看到了吗?要是海马没有找到你,今天晚上在这个台子上的人就是你。”
棠又眠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,只觉得四面八方有无数看不见的铁笼将她牢牢困住,她拼命地喘息。
“你以为在这种地方,会有一个人不惜被你牵连,也要朝你伸出援助之手吗?”
棠又眠摇头。
周聿泽继续说道:
“棠棠,你太天真了。”
“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?”
泪水糊了棠又眠满脸。
怪不得……怪不得……
怪不得在那个伙计重伤的时候,他一点都不关心,一点都不在乎……
“你为了这样一个人,朝我下跪,真是可笑……”
棠又眠闭上眼睛,她抱住自己的头:“不要说了,不要说了,不要说了!”
周聿泽知道她此刻很痛苦,可他已下定决心碾碎她所有希冀。
他要折断她的羽翼,让她永远无法逃离。
他要让她知道,除了自己,她不能相信任何人。
他要让她明白,离了自己,她在这片土地根本活不下去。
周聿泽蛮横地将棠又眠从地上拽起来:“记得那个伙计吗?”
棠又眠僵硬地转头,她愣愣地看着周聿泽的薄唇开开合合:
“他死了。”
“如果不是你,他不会死。”
所有的字眼组合成一柄重锤,一下下砸着她的心。
反应过来的棠又眠只觉天旋地转,周聿泽没有扶她,她失了力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脊背弯得很低,整个人仿佛要低到尘埃里,再也消失不见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,真的对不起……”
干裂的地面开出一朵又一朵小小的水花。
棠又眠轻声呢喃着,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。
良久,她捂住自己的耳朵,发出一声凄厉的,宛如杜鹃啼血的哀鸣。
周聿泽知道,这一刻,他可耻的手段成功了。
想要回家的愿望被周聿泽以一种最惨烈也最无耻的方式狠狠剥离。
他骗了她。
那个人没有死,周聿泽还给了他二十万。
但他绝不会告诉棠又眠这些。
周聿泽确实阴暗卑鄙。
他用棠又眠的善良折断她的希冀。
他将棠又眠的高尚化成一柄刺向她的利刃。
从此刻开始,她再也不会,再也不敢动半分回家的念头。
她知道,一旦她有这种想法,就会有人因她而死。
上兵伐谋,何其高明又狠厉的一招。
周聿泽兵不血刃就让她画地为牢,亲手困住自己。
他将倒在地上沾了尘埃的少女抱起来,带着怜惜的吻落在她的眉梢,眼角。
我知道你想家人,可是棠棠,你太美好了。
长期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在遇到阳光后又岂会心甘情愿重回阴冷潮湿。
我是个自私成性的人,我要你永远陪着我,温暖我,治愈我。
只有你能将我死寂的生活重新带回正轨。
只有你能渡我。
我是你的信徒,我要你只垂怜我一个。
今天听到你不见了,我快要疯掉。
你是我的药,离了你,我该怎么办。
我不许你走,作为补偿,我心甘情愿奉上我的所有。
对不起,棠棠。
我骨子里带着抹不去的卑劣。
委屈你,和我在一起,一辈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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