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理奶奶遗物时,我发现她珍藏着一张泛黄的军装照。
照片上的军官俊朗挺拔,眉眼间却带着我熟悉的忧郁。
鬼使神差触摸照片的瞬间,我竟穿越到了1948年。
在破败的老宅里,我遇见了十八岁的奶奶。
她正细心照料着昏迷的军官——正是照片上那个男人。
我帮她打水换药,听他昏迷中喊出“云云”的小名。
心头莫名悸动,我竟和奶奶爱上了同一个人。
直到那天,他摸出祖传戒指跪地求婚:
“秀云,嫁给我。”
戒指套上奶奶手指的刹那,我回到了现代。
病床边,老年痴呆的爷爷突然睁开眼。
枯瘦的手颤抖着,从枕下摸出一张同样的照片。
照片背面,是他年轻时写下的字迹:
“致云云——此生挚爱。”
冰冷的雨敲打着殡仪馆小厅的窗玻璃,声音沉闷粘腻,像是黏在人心上的一层湿苔藓。
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劣质香烛混合的、令人窒息的气味。
我坐在硬邦邦的塑料椅上,指尖一片麻木。
奶奶躺在中央,被包围在一堆苍白得刺眼的花圈里,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,此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穿着黑衣服的人们像无声的影子,在眼前晃动,低语如同嗡嗡的背景噪音。
“节哀,小溪……”
又一个模糊的身影靠近,声音裹在湿冷的空气里。
我勉强扯动嘴角,算是回应。
目光却无法控制地越过他们的肩头,落在那张小小的遗像上。
照片里的奶奶还很年轻,大概五十岁上下,眉眼弯弯,嘴角噙着温柔的弧度。
她旁边的爷爷,头发已然稀疏灰白,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,眼神空洞地望向镜头之外的某个地方。
他总是那样,从我记事起,爷爷的眼神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、擦不掉的灰尘,沉默得像个影子,仿佛灵魂早已被时光悄然抽走。
奶奶生前总爱摩挲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,叹息着说:“***啊,把他最好看的模样,都留在照片里啦,锁在过去喽。”
奶奶的卧室被一种熟悉的、属于老人的气息包裹着——淡淡的药味,樟脑丸的辛香,还有旧木头和阳光晒过的棉布混合的味道,那是时光沉淀下来的、令人心安又莫名酸楚的气味。
抽屉的滑轨发出滞涩的**,我拉开它,里面是一些针头线脑、几本卷了边的老黄历。
指尖探向最深处,触到一个硬硬的边角。
我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。
抽出来,是一个老旧的硬纸相框,蒙着薄灰。
拂去尘埃,照片显现出来。
呼吸瞬间停滞。
一个极其年轻的军官。
穿着挺括的旧式军装,身姿笔直如松。
帽檐下,是一张棱角分明、俊朗得近乎逼人的脸。
他微微侧着头,目光投向照片外的远方,嘴角没有笑意,那双深邃的眉眼间,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、沉甸甸的忧郁。像浓雾锁住的寒潭。
这忧郁……我死死盯着照片中那双眼睛,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照片上年轻军官微蹙的眉峰。
这双眼睛,这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沉重……我见过!
在爷爷那张空洞得如同被洗劫过的脸上,在他偶尔出神望向窗外、灵魂不知飘向何处的漫长沉默里,那种被岁月磨蚀了棱角、却依旧无法完全抹去的沉郁底色……竟然在此刻,跨越了数十年的光阴,如此鲜明、如此年轻地重现了!
就在我指尖拂过他眉间那道无形阴翳的瞬间,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攫住了我,仿佛从万丈悬崖坠落,眼前的一切——奶奶房间里褪色的碎花窗帘、蒙尘的梳妆台镜、窗外灰蒙蒙的天光——瞬间扭曲、碎裂,被卷入一个疯狂旋转的、无声的漩涡中心。
失重感扼住了喉咙,心脏被狠狠攥紧,周遭只剩下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在呼啸。
连惊叫都来不及出口,世界便彻底倾覆。
“咚!”后背撞上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,疼痛尖锐地炸开。
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,肺里灌满了另一种全然陌生的空气——混杂着浓烈的霉味、尘土味,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……铁锈般的血腥气?
冰冷的湿意迅速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来。
视线里天旋地转,好一阵才勉强聚焦。
昏黄摇曳的光源来自墙角一盏小小的煤油灯,灯芯噼啪爆出几点火星。
我发现自己蜷缩在一条狭窄、幽暗的木质楼梯底部,身后就是冰冷粗糙的砖墙。
借着昏暗的光线,能看到四周堆满了蒙尘的杂物和破旧的农具。
空气又潮又冷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埃味。
我挣扎着想站起来,骨头像散了架。
这时,一阵急促而轻盈的脚步声从头顶那黑洞洞的楼梯口传来,伴随着一个年轻女孩压得极低、带着喘息的催促:“快,水!他烧得厉害!”声音清亮,像山涧里的泉水,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干净,却又浸满了焦急。
紧接着,一个穿着灰扑扑斜襟布衫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,几乎是小跑着冲了下来。
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磕碰得坑坑洼洼的搪瓷盆,盆沿上搭着一块同样灰白的布巾。
她根本没注意到楼梯底下的我,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方。
她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快速掠过,直奔楼梯旁边那扇虚掩着的、更加幽暗的木门。
门吱呀一声被推开,里面透出更浓烈的气味——血腥、汗味、草药熬煮的苦涩,还有一种病人特有的浑浊气息。
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,借着门内透出的那点稍亮的光,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侧脸。
轰隆一声,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炸开了。
那张脸!
饱满的额头,小巧挺直的鼻梁,还有那微微抿着、透着一股执拗劲儿的嘴唇……那张脸!
分明就是遗像上年轻了至少三十岁的奶奶!是那个总是对我温柔笑着、会偷偷塞给我糖果的奶奶!
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冻结。
我像被钉在了原地,动弹不得。这是幻觉?
还是……那个荒谬绝伦的念头——穿越——竟是真的?
而且,回到了奶奶十八岁的时候?
1948年?
照片背面的那个年份?
“吱嘎——”那扇虚掩的木门又响了一下,打断了我的震惊。
里面传来那个年轻奶奶——林秀云——带着哭腔的声音:“怎么办……水好凉……他抖得更厉害了……”
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猛地推了我一把。
我扶着冰冷的墙壁,忍着浑身酸痛站起来,踉跄着冲向那扇门。
门内,是一个更加狭小破败的房间。
一张由木板和条凳搭成的简易床铺占据了大部分空间。床上,躺着一个男人。
身上盖着一条打了补丁的薄被,露出的肩膀宽阔,但脸色是骇人的潮红,嘴唇干裂起皮,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不安地滚动。额头上搭着那块湿布巾。
床边,年轻的林秀云手足无措地站着,手里还端着那个搪瓷盆,水波在盆里晃荡,映着她焦急得快要哭出来的脸。
她听到动静,猛地转头看向我,那双和奶奶一模一样的、黑白分明的眼睛里,充满了惊愕和本能的警惕:“你……你是谁?怎么在这里?”声音带着颤抖。
床上的人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**,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。
“别管我是谁!”
我的声音干涩发紧,目光却牢牢锁在床上那个昏迷的人脸上。
煤油灯昏黄的光线跳跃着,勾勒出他深刻的五官轮廓——那高挺的鼻梁,紧抿的薄唇,还有眉宇间即使在昏迷中也无法舒展的沉郁……是他!
照片上那个年轻的军官!
那个……年轻时的爷爷?!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又猛地松开,血液在四肢百骸里横冲直撞。
荒谬感和一种诡异的宿命感交织着,几乎将我撕裂。我的爷爷?
此刻就躺在这里,年轻,英俊,却生死未卜?
而我的奶奶,十八岁的奶奶,正守在他身边,像一只受惊的小鹿?
“他需要温水!温水擦身降温!冷水只会让他打寒战,更糟糕!”
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因为激动和一种莫名的恐惧而变调。
我一步冲到床边,顾不上林秀云惊疑不定的目光,伸手探向他的额头——滚烫!灼人的热度从指尖直窜上来。
林秀云被我吼得一愣,随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,猛地点头:“温……温水?好!我……我这就去灶房烧!”她慌乱地把搪瓷盆塞给我,转身就要冲出去。
“等等!”
我叫住她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目光扫过这间陋室,“有没有干净的布?越多越好!还有,找找有没有酒,烈一点的!”
她用力点头,眼神里的惊惧被一种找到主心骨般的急切取代:“有!有干净的旧被单!我这就去撕!酒……阿爹藏了一坛烧刀子,我去偷!”话音未落,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,脚步声咚咚咚地消失在楼梯口。
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。
煤油灯的光晕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笼罩在一片暖黄又模糊的光影里。
他呼吸急促而灼热,每一次吸气都显得异常艰难。
我拧干布巾,小心翼翼地擦拭他滚烫的额头、脖颈。
指尖触碰到他颈侧绷紧的肌肉线条,一种异样的、近乎战栗的感觉顺着指尖蔓延上来。
这是爷爷啊……是那个后来沉默寡言、眼神空洞的老人……可现在,他如此年轻,如此……真实地脆弱着。
布巾再次浸入凉水,拧干。就在我俯身准备擦拭他手臂时,他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,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。
“……云……云……”
声音微弱、沙哑,破碎得几乎听不清。
但这两个字,如同细小的冰锥,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,穿透了喧嚣的心跳声。
云云?
奶奶的小名!
她叫林秀云!
他昏迷中呼唤的,是奶奶!
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,眼眶瞬间发热。是了,当然是秀云。
除了她,还能是谁?
可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这两个字从他口中逸出,带着那样一种无意识的、深切的依恋时,我的心会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?
酸楚、失落,还有一种近乎荒谬的嫉妒……像藤蔓般悄然缠上心脏。
“来了来了!”
林秀云抱着撕成长条的旧被单,手里还拎着一个小酒坛,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,脸颊因为奔跑和紧张泛着红晕。
她看到我僵在床边的动作,愣了一下:“怎么了?”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我猛地回过神,迅速垂下眼,掩饰住翻涌的情绪,声音干涩,“水烧好了吗?快兑上凉水,温的就好。布条给我。”我几乎是抢过她手里的布条,动作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。
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机械而模糊。
我和林秀云,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灵魂,为了同一个男人笨拙地忙碌着。
我们一遍遍用温水擦拭他滚烫的身体,把浸了烈酒的布条敷在他的额头、腋窝、腿根。
空气里弥漫开浓烈刺鼻的酒气,混合着血腥味和汗味。
他偶尔会痛苦地**,身体无意识地绷紧、挣扎。
每当这时,林秀云总会下意识地伸出手,轻轻按住他滚烫的手臂,低声安抚:“别怕……别怕……就快好了……”她的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,带着一种天然的、能抚慰人心的力量。
而我,只能沉默地拧干布巾,递给她,或者更用力地压紧他因为高热而颤抖的腿。
指尖偶尔会不小心触碰到他灼热的皮肤,每一次触碰都像被细小的电流击中,带来一阵心悸和更深的茫然。
我看着她专注而焦急的侧脸,看着她眼底那份纯粹的、毫无保留的担忧和温柔,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疯狂呐喊:林溪,你醒醒!他是陆淮舟!他是***!那个十八岁、正在为他拼尽全力的女孩,是***!你究竟在想什么?
可另一个声音,微弱却顽固,像藤蔓在心底疯长:可他那么年轻,那么真实地痛苦着,那双眼睛睁开时,会是照片里那样深邃忧郁吗?
他呼唤“云云”时,那份无意识的深情……
混乱的思绪被林秀云一声低低的惊呼打断:“你看!他……他好像出汗了!”
我猛地凑近。
果然,一层细密的汗珠,正艰难地从他滚烫的额头、鬓角渗出。
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松弛了一点点。那骇人的潮红,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褪去!
“烧退了!”
林秀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,她看向我,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感激和一种找到依靠的信任,“谢谢你!真的……要不是你……”她哽咽着,说不出话来。
我看着床上那张依旧英俊、却因高烧退去而显露出深深疲惫的脸,看着林秀云喜极而泣的模样,胸口堵得发慌。
烧退了,他活过来了。这本该是最大的庆幸。
可为什么,心底那片酸涩的荒原,却似乎更空旷、更冷了?
“药……药快熬好了,我去看看!”林秀云擦了擦眼角,又像只小鹿一样轻快地跑了出去。
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和他。
煤油灯的光似乎亮了一些,将他轮廓分明的脸映照得更加清晰。
高烧退去后的苍白,反而衬出他五官的深邃俊朗。
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弯小小的阴影。他安静地躺着,呼吸变得平稳悠长。
我站在床边,像一尊冰冷的石像。
目光贪婪又痛苦地描摹着他年轻的面庞,仿佛要将这从未见过的、属于爷爷的鲜活模样,刻进灵魂深处。
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,悬在半空,颤抖着,却始终不敢落下。
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,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洪流。
“云云……”他苍白的嘴唇再次无声地动了动,发出模糊的气音。
这一次,不再是无意识的痛苦**,更像是一种沉睡中的呓语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温柔的眷恋。
悬在半空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尖锐的刺痛感传来,却压不住心口那股翻江倒海的酸楚。
云云……他的“云云”,从来都只有一个人。
那个跑进跑出、为他熬药、为他担忧落泪的十八岁少女。
我僵硬地转过身,走到那扇小小的、蒙着厚厚灰尘的格子窗前。
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,没有一丝光亮。冰冷的窗框硌着掌心,寒意丝丝缕缕渗入身体
。身后是平稳的呼吸声,还有那个名字带来的、无声的回响。
在这个陌生的、风雨飘摇的1948年,在这个破败老宅的角落,一种巨大的、清晰的、冰冷的孤独感,如同窗外的黑夜,无声地将我吞没。
我和奶奶爱上同一个男人最新小说(林秀云陆淮舟)全文阅读